乔克雷恩

不写了👋

【白橙】苦旅之歌(1)

-男·缶番外

-世奇美人罐设定


——


那个夏天可真热啊。

接连一周的高温红色预警,不断出现交警与环卫工中暑晕倒的新闻,一线工人放了高温假,避暑胜地挤满游客。波纹形状的热浪好似传染病毒,一旦扩散,无力回天。

蝉鸣?对啊,蝉怎么不叫了?

边伯贤敲了敲脑袋,确认究竟是太热了连蝉都躲回地下,还是自己即将中暑昏厥。

想不起这样漫无目的游荡了多久,各项机能重启、再度有了记忆之后,他发现周围环境陌生,不认识的人,不认识的建筑物。第一反应就是热,热得手脚瘫软,热得头晕目眩,一度以为自己是被谁扔在大街上的冰淇淋,再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要晒化了。

可是躲去哪儿呢?

因为穿着邋遢,好几次被商场和银行保安赶出门。只得漫无目的四处寻找避暑之地。路过冷饮店,看见那些造型漂亮——重要的是足以解渴的饮品,边伯贤舔了舔脱皮的嘴唇,打算推门而入。他犹豫了。店里装潢气派,人人衣衫光亮,再看看自己,玻璃门倒映的男人穿着旧短袖——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,脏到辨不出颜色的短裤,以及蹬着夹脚凉拖的满是污垢的脚趾。与门内的世界格格不入。

算了,自己都看不下去,别去倒他人胃口了。

傍晚的街心公园空无一人,边伯贤躲在树下乘凉,恹恹地用手掌扇风,但抵不过足以吞噬钢铁的热浪,他干脆放弃,手脚伸直了躺倒。汗水跌落进草坪,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尽是土灰色的蜿蜒痕迹,挣扎的吐息要死不活。睁开眼,几缕穿透茂密树冠的日光直直刺来,他开始回想——

没用,他脑袋里的海马体失踪了,带着从前的记忆与快乐——或许有后者?就自私的认为有吧——私奔了。抛下这样一具空有外表的躯壳。连新生儿都不如。

于是关于被丢弃被遗忘的烦躁情绪一涌而上,如同时刻萦绕在周身的热浪,张开了血盆大口吃掉他。

手指攥紧身下草坪,指尖嵌入土地,半睁开的眼睛没有光泽度可循,好像皮肤的污垢延伸进去了,灰蒙蒙一片。

呼——

就要这样被当做垃圾慢慢腐烂吗?不甘心。可是又能去做什么?

吸——

好热啊。夜晚怎么还不来,白天怎么这样长。

呼——

该死的蝉不要再叫了!

吸——

猫?哪里来的猫?

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

猫会说话?啊啊,真的要死了,幻觉都出现了。

“给,快喝吧。”

谢啦,小猫咪,就算喝下忘川水也不会忘记您的恩情。

“你在说什么啊,这是矿泉水,商店里买来的矿泉水,快喝。”

边伯贤猛地清醒,坐直了愣愣打量眼前人。那人似乎被他吓到了,身体后仰,然而伸手递水瓶的动作仍旧保持,好像在跟他较劲——如果不喝,那只手就会保持这个姿势到世界末日。

“你这个人真的——”

啊呀,猫咪生气了。猫咪不耐烦了,硬是把矿泉水塞进边伯贤怀里,可猫咪没有选择即刻转身离开,就那么用一双狭长眸子盯着边伯贤,似乎水喝不进嘴里就不离开。

当然了,如果猫咪离开,便没有接下来的故事了。

冰镇矿泉水的凉意害皮肤绷紧,暂时压制大脑的迟钝反应。边伯贤意识到这不是死前幻觉,慌忙拧开瓶盖,仰头往嘴里灌水。

咦?明明对准嘴巴了,怎么水就是进不到嘴里呢?

陌生人惊讶的睁圆眼睛,扔了手提袋握住边伯贤抓着矿泉水的手,移了几寸,水终于喝进嘴里。

那感觉不要太好。一万个形容词都黯然失色。整个人脱了胎换了骨,焦躁的、绝望的情绪通通消失,世间只剩这瓶矿泉水,以及覆盖于自己手背的、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。

停顿的间隙全无,仅仅用了几分钟就喝完一瓶水,还想再要,却又觉着未免太不客气,只好抿了抿嘴唇,嗫嚅一句谢谢。

陌生人点头回应他,但并未立即离开,反而用关切的眼神望向边伯贤,眉头挑起,好像一个八字。

“可以站起来吗?”

他试着按照陌生人的话去做,奈何腿脚发软,努力几次均无果。

陌生人的手移去他的脸颊,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收回,不停念叨好烫你是不是生病了。

边伯贤想告诉陌生人自己没事就是太热,如果可以,能不能再给他一瓶水。他试图靠近那位陌生人,脚下打晃,直挺挺栽进对方怀里。

“哎呀,你中暑了。”

接着,意识再度模糊。


幽幽转醒之时,外面天光已大亮。边伯贤花了几秒确认周边环境,斜上方的空调嗡嗡作响,梦龙缩在脚边打瞌睡,见他醒了,凑过来讨份亲昵。

边伯贤向来宠它,任由柯基扒着他肩膀留下一脸口水。玩闹着,听见外面走廊的保洁阿姨讨论昨夜下了好大的雪,边伯贤拉开密闭的窗帘。果然是一片雪白。厚厚积雪坠弯了松树枝,掩埋了窗角几寸。打开窗户,冷空气直窜胸肺,昏睡一夜的大脑霎时清醒。

“看,梦龙,下雪了。”

柯基犬好奇心旺盛,喉咙发出呜咽,小短腿扑腾着要爬上窗台。

“等一下,我们等一下再出去。”边伯贤安慰道,自然而然想起他的猫咪。

从前和猫咪嘴先生居住的城市鲜少下雪,好容易盼来,那人欢呼雀跃,甚至干脆躺在雪地兴奋的大喊,边伯贤你快来,可好玩了,你快过来。

他过去,躺在猫咪嘴先生身边,丝丝凉意钻入皮肤,好似不久前的盛夏,感受到的握在手中的矿泉水温度。

回忆戛然而止。边伯贤舍不得继续回想。那些回忆太珍贵了,即使身为主人的他也很少拿出来细品。得留着,留到再度见面时与那人一同分享。

拾起安放于枕边的笔记本,翻开来,几行粗体字整整齐齐,开头几行被画下删除线,末尾一个小叉。边伯贤咬着笔头蹙眉,列出的地点还剩下一些没有造访,今天的目标是完成这页纸的内容。他合上笔记本仰面栽倒,梦龙用鼻尖拱了拱手臂,非常自然的将柯基犬搂进怀里,却又顿住。因为想起了他的猫咪也经常这样做,沐浴后顶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往怀里钻,故意弄湿他的衣服;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八点档情爱剧,猫咪蹭了蹭他的肚子,然后张开嘴,等待零食与水果的投喂——

啊啊,不能再想了。

得留着,留到能真真切切触碰猫咪之时。


我今天也很努力的不忘记你。

夸一夸我吧。就夸一夸我吧。


除开初始的小波折不谈,与陌生人的同居非常顺利——不,同居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,确切来讲,是收养。陌生人收养了边伯贤。

中暑害他头晕目眩浑身不适,只会赖在陌生人身上哼哼唧唧。尽管对方的体温让汗水生长的更快,但那一刻边伯贤在想,若是不来上这么一下,他和陌生人真的就是陌生人了。

需要一个能居住的地方,需要一口饭,需要一口水,如果能给予这些,叫他做什么都愿意。

然后借着中暑的因由,在陌生人的家里住下来了。

那个人问他的名字,边伯贤摇头说不知道。

哪里有人不知道自己叫什么,又不是失忆。

可他真的失忆啊。

陌生人作罢,叹口气,自我介绍姓金名钟大。

钟大。

嗯。

陌生人,哦,现在是他的收养者了,收养者金钟大咧开嘴笑,对,你可以叫我钟大。

边伯贤内心品咂着这个名字,同时小心打量房间布置。新家的平方数不多,一室一厅一厨一卫,很干净,很简洁,墙上挂了几幅油画,窗前两株蝴蝶兰,还不到花开的时节,只有两株光秃秃的深色枝干。

就很突然,想在这里住到蝴蝶兰开放,再开放,再再开放。

边伯贤小心的问,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?我真的很喜欢。

金钟大先是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他,而后变得踟蹰。他语无伦次去解释,你看,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,我什么都愿意做,我……我不想回到街上。

不想再缩在公园的长椅睡觉,不想再忍受饥肠辘辘之感,不想再一个人数星星,那滋味可太糟糕了。

或许是他脏兮兮的模样推了波,或许是奶狗一般的眼神助了澜。金钟大的态度软下来,轻轻叹气,而后点头,好吧,但你要出去工作,我的薪水可不够养活我们两个。

边伯贤欢呼雀跃,几乎是跳起来扑到金钟大身上,对方揪着他的后衣领,一手捏紧鼻子。

先去洗澡。一脸的嫌弃。然后……嗯……你想吃什么呢?

外卖单子递来眼前,边伯贤宛如懵懂幼童,对着满满一页纸的餐点不明所以。

别看我,我也选不来。

好吧。他闭上眼随手一指。

披萨?行,那就披萨。

房屋主人又替他做主点了草莓苏打水和草莓圣代,非常大方。边伯贤感激,一包热泪兜兜转转去了眼眶,牛皮糖似的,扒着金钟大怎都撕不下来。拉扯间,那人顿住动作,发出小小的气音。

咦?伯——贤——哎你别动!

房屋主人转去他身后,扯了扯后衣领,位于两片肩胛骨中间的是类似刺青的痕迹,十几个简单字母整齐排开。

边,伯,贤。你叫边伯贤?你有名字的!

兴奋呼喊伴随急促的呼吸喷在后背,边伯贤打了个抖,心脏也跟着打了个抖。

他有名字,有住的地方,有饭,有水。还有这位房屋主人。

这世间不再只他一人独活了。


工作的话——具体能做什么呢?

收养者咽下草莓,砸吧砸吧嘴问边伯贤。这会儿已经干干净净香喷喷,浑身散发清爽的柚子味道。边伯贤撅着嘴巴思索了半晌,而后遗憾的摇摇头。

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吗?金钟大不甘心的又问一遍,不等边伯贤回答,抢白道,算了算了,看你也不像坏人,工作什么的睡醒了再说吧。

语毕,打着哈欠朝卧室走。

边伯贤猛地拽住对方衣角,房屋主人差点栽跟头,颇不满的提醒他引起别人注意的方式是叫名字而不是动手动脚。

钟大。

怎么了?

你……为什么认为我不是坏人,你看,我把我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,要不是这个——他指了指后背——我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。

房屋主人抿起嘴笑,猫咪似的。你的眼睛里有光,坏人不会用这种眼神——他学他蹙眉瘪嘴——就算故意去用也不像,我能看出来。

怎么就能看出来呢?钟大有超能力?

对方爆发出爽朗笑声,而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好半天,摇摇头说,就当我的超能力吧,快睡觉,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。


现在想来,当时的胡乱猜测竟是一语中的。他的猫咪的确有超能力,善良温柔,可以拥抱谎言,可以原谅他所有过错。

真是令人心酸的超能力呢。

令他好心酸。


——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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